雨天心情隨筆-勾起15歲的一段回憶

五月天，每到下午天空老是烏雲密佈，時而淅瀝淅瀝下著雨，心情沒有不好，只是腦子裡常常回想起一些生命中的片段，也是這樣悶濕的梅雨季。

我，15歲，少年不識愁滋味的年紀。那時台灣還沒有所謂的週休二日，週六中午下課後常常回家放了書包就興沖沖地跟同學出去蹓躂蹓躂，即使是像這樣陰雨綿綿，也無法澆熄我們的興致。那天我的好友"夢"邀請我去青少年團契聚會，她說：『那很有趣的! 可以吃東西又可以玩遊戲! 而且會讓妳忘記煩惱!』忘記煩惱，什麼煩惱呢? 課業壓力嗎? 還是少女情懷? 反正聽起來很吸引人，也就跟去看看了。

我們一起搭公車來到外雙溪的山上，山上的溼氣附著在身上，黏TT的，呼吸變的很沉悶，樹林間的草味混著濃厚的溼霉氣，氲成一種獨特的空氣，那種空氣很難忘記。我們同著撐一把傘，雨越下越大，滲濕了褲管，有點後悔沒事下大雨來山上幹麻。我們氣喘吁吁地走了一段上坡路，夢說：『藍牧師的家到了!』

我抬頭一看，一間沿著山壁搭建的水泥房子，像是隱居在山上的洞穴，然而那隱士就是那位藍牧師。打開縫補過的紗門，我聞到了一陣我這輩子都記得的味道『好香唷!』夢和我齊聲讚嘆!『那是師母最拿手的甜點"香蕉蛋糕"!』藍牧師，30出頭，及肩短髮，像個不修邊幅的藝術家，他滿是笑容地誇讚他老婆的手藝好。

陰暗的雨天裡，暈黃的立燈彷彿像盞溫暖的油燈，雖然屋內沒有精心的裝潢佈置，卻有著家的感覺。雨聲沿著屋簷滴落，規律的滴答滴答聲，讓人心情平穩。我們隨意地找了幾個坐墊大家圍成圈席地而坐，在燈下吃著美味可口的香蕉蛋糕。

藍牧師帶著四五個像我們這樣年紀的青少年玩拍賣競標遊戲，那個拍賣遊戲很有趣，每個人手上都有100萬，競標的物品有"用不盡的財富"、"擁有一位知心的好友"、"好成績"、"多才多藝"、"變美麗"、"完美的愛情"、"環遊世界"、"溫暖的家庭""健康的身體"....等等無數人都渴望人生能擁有的東西。而我們必須用那100萬去競標這些東西，所以必須要仔細評估才能喊價，這之間有捨有得，你當覺得這樣東西在你生命中很重要時，你會不停地去競標，甚至用盡人生的100萬也再所不惜!

但是當拍賣官落槌的霎那你用高價標得此樣商品的同時，你相對也失去了獲得其他東西的機會，究竟值不值得，只有自己最清楚 。有人花了100萬只標到一樣東西就覺得很滿足開心，有人標得了很多樣東西還是感到空虛失落，有的人卻什麼也沒標到。

這是一個很深奧的遊戲，遊戲的過程你會面臨很多決擇與掙扎，像是經歷了一場真實的人生考驗。我已經忘了我當時標到什麼東西了...但我一直記得那天的空氣，那是台灣山林間才聞得到的梅雨溼氣，談不上喜歡!  但我敢說如果有天我離開台灣，我會懷念這股潮溼氣。

我想到書架上有本村上春樹的《雨天炎天》很適合這樣的天氣閱讀，書裡頭寫著﹝記憶恐怕會消失吧。風景明信片會褪色吧。可是空氣會留下。至少, 有某種空氣會留下來。 之後有好長一段時間, 我都還記得那空氣。還記得許多那空氣中所發生的,日常的以及非日常的的事物。﹞

『安德烈! 你跟我說好今天下午要一起出來玩的!』我突然從18年前的空氣記憶裡抽了出來, 是誰高呼我家兒子的大名。拉開工作室的窗簾, 我往外一瞧,午後的大雨原來已經停了, 在家裡悶的發慌的孩子們一一的跑了出來, 住在我們家隔壁的那位五歲小男孩騎著三輪車在我家後院大喊:『阿姨! 安德烈昨天有跟我說好今天下午要一起出來玩的!』

他跟你說好? 我心裡頭納悶那才一歲七個月的小兔崽子怎麼會跟你約好呢? 我猜也許是昨天小哥哥問他：『明天我們再一起玩唷!好不好?』安德烈半知半解地隨口說了個"好"字! 所以這位小男孩今天才會跑到我家後院赴約。『好好好! 等一下我叫他出來跟你玩!』

我趕緊把安德烈穿好鞋子抱他出來跟著小哥哥玩。安踩著剛下過雨的石板路開心追著朋友跑, 我佇立在家的後院子看著他小小的背影,那瞬間我怎麼覺得我家兒子好像已經長大了...有朋友了?!  竟然已經會跟朋友相招去企逃,我笑了出來, 然而今天雨後的空氣, 有著我兒子成長的記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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