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中不可承受之輕

週日早晨，天光隱隱微亮，外子與我正準備將大棉被掩頭一蓋繼續賴床。

『依依—耶耶—。』小安在他的小床裡隨意地發出幾聲長音。

『他起床了。』『他在說話耶！』『好像在唱歌。』外子與我被窩裡竊竊私語。

窗外下著雨、刮著冷風，天邊是一片灰濛濛，鋒面來襲使得氣溫明顯驟降，趕緊披上一件羊毛外套，幫兒子替換厚毛絨連身衣褲，隨後把他放在餐搖椅上，推到廚房去，iPOD裡播放著美國女歌手珠兒剛發行的搖籃曲專輯《LULLABY》。

沒有暖暖的太陽爬進屋內，只有不受歡迎的冷空氣從窗縫中往屋內直竄，我打個哆嗦趕緊將窗戶緊閉，呼嘯的風將玻璃吹得震咚咚地響，好似拜託我把它們給放進來。我點了一盞桌燈，讓黃光燈泡充當太陽，兒子在一旁安安靜靜地看著我洗碗、泡咖啡、烤吐司，即使他不在我懷裡，也感到安全。

下午用完午膳，我把小安交給外子照顧，然後獨自跑去市區買東西，出門前還不敢正面跟兒子說拜拜，怕我一個捨不得又留在家裡了。

方才，前腳踏出門，心隨即踩了空，重心不穩，恍然跌進了一處五里雲霧的虛幻空間，整個人被掏空，沒有了靈魂，一切都很迷惘，身邊萬物彷彿都不存在。

坐上計程車，司機跟我閒聊了幾句，我當耳邊風，向他微笑敷衍。買東西時，價格標牌不看。專櫃小姐問的話，沒搭理，付了錢就離去。踏進誠品，翻了幾本書，字字成空洞，讀不到心裡。心沉甸甸像沉入海裡，想浮起水面呼吸，身體卻像被水草綑綁。市井人潮喧囂、車流鼎沸在我耳裡卻只是鳴鳴作響。

想起青春年華失戀的日子，我也曾跌入這裡，頓時人生失去意義，少了靈魂似地像羽毛般飄颺。我體悟到米蘭．昆德拉所言「生命中不可承受之輕」的奧秘。現實生活裡成天照顧兒子，為他把屎把尿，深感育兒是件勞心勞力的事，可是當他不在身邊，以為卸下了重擔，沒想到自己早已被無形的情感枷鎖栓綁，反而更感沉重，無法掙脫。

腦子塞滿兒子的笑臉，這幾個月無時不刻的陪伴已昇華分秒都無法割捨的情感，我還無法習慣身邊少了他，趕緊匆促歸家。

「小安哭了一下午，哭的力竭聲嘶，停不下來。」外子抱子開門迎面說。我接過淚眼汪汪的兒子，將他摟入懷裡，是那麼疼惜。正當他感受到媽媽的溫度、體味、心跳後，他瞬間平靜下來安然睡去，他知道他最愛的媽咪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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