妳會幫老公燙衣服嗎?

幫外子燙襯衫時，心裡老想著：『這年頭還有多少女人願意幫老公燙衣服？』以前跟姐妹們聊天，若談及家事，其內容只限於洗衣、煮飯、拖地、照顧孩子，倒是沒聽她們談論「幫老公燙衣服」這樁事，莫非她們根本不把此項工作列在家務清單上。

然而，唯一向我提過幫老公燙衣服的人，便是婆婆。新婚時，她經常告訴我這位尚不知柴米油鹽醬醋茶為何物的新婦說：『在過去物資匱乏的年代，雖然我們窮到沒幾件衣服可穿，但男人門面很重要，我依然會把你公公的衣服燙的直挺挺的，再讓他穿出門。』

那時我是一位二十多歲的新時代女性，日間忙著上班，夜間只想逛街、吃美食，遲遲不願捨身整理家務。婆婆或許窺見兒子衣櫃裡那一件件皺巴巴襯衫，實在忍不住語意深長向我提醒『女人要幫老公燙衣服，男人才有面子』。

三年五載後，新婦也成了賢婦，我從家事什麼都不會做到洗菜、燒飯，清洗廳堂、灶房、茅房樣樣事必躬親，但偏偏「幫老公燙衣服」一直遲遲未下手，究其原因很簡單—我已經夠忙了，要做生意使囊有餘、缸有餘米，家務有條不紊，孩兒三餐溫飽且知書達禮，哪有閒工夫心平氣和熨燙襯衫，能把衣服洗好、晒乾、吊回衣櫃裡就很不錯了！

襯衫若真皺到穿不出門，外子就拿起熨斗自己燙。我覺得這樣挺好，反正家務少一件算一件，女人要懂得忙裡偷閒。

我曾問過幾位男性友人：『你們襯衫是誰燙的？』

『當然是自己阿！』『沒燙過襯衫，全買防皺的。』聽到這些答案讓我備感欣慰。「買防皺襯衫」及「男人自己燙襯衫」已經成為時代新潮流，證明我沒有虧待外子。後來我也沒有在「幫老公燙衣服」跟「顧面子」這兩件事情的關連性做更深入的省思，婆婆也沒再向我提及「幫老公燙衣服」這項傳統婦德了。

 

可是若干個月前，不知道是不是日子變的比較清閒，還是想獲得賢良淑德匾額一枚，竟然克盡妻職站在燙衣板前，細心地幫外子熨燙起衣服來。

會想幫老公燙衣服的緣由是因為外子總是利用假日早上燙衣服，大好的假日時光竟拋擲在燙衣上，我看了於心不忍；但沒燙過的襯衫穿去公司真的有失身份、很沒面子，尤其是面對客戶時，皺巴巴的襯衫足以揭穿一件事：『這男人背後有位懶惰的老婆。』哎呀！家風盡喪，面子往哪擺阿？我終究悟出婆婆說的「幫老公燙衣服」跟「顧面子」這兩件事情的關聯，終於我願意放下身段(也沒什麼身段好放)，每隔幾天就幫老公燙衣服。

記得剛幫外子燙衣服時，心裡老是犯嘀咕：『這什麼爛襯衫，燙都燙不平，害我浪費時間，就為了顧你那張面子！』我也曾倦怠到直接在他的襯衫上貼上一張「請不要再穿襯衫」。接著在一次又一次熨燙衣服的過程中，我逐漸找到內心的平靜。

時近矽谷冬天，屋內寒冷如冰窖，熨斗繚繞的蒸氣讓我感到一絲溫暖，熨著、燙著，心也暖了，我悄悄憶起兒時時光。

晚餐飯後，母親拿起舊式鐵製熨斗，在客廳仔細熨著父親的襯衫。燙完後又連忙叫孩子們把學校襯衫、褲、裙拿出來。我們丟了一堆衣服給她，她沒有苦言地一一熨完。當我看著母親在一團蒸氣裡揮汗燙衣服，便感受到全家人都是被媽媽愛著的，我們才有這麼乾淨、直挺的衣服穿，那種愛無法言語卻讓心頭暖和。

我細心地將外子的襯衫展開，上下拉扯展平，依序地從胸口的鈕釦處燙起，正面到背面，袖口到領口，看著原本皺巴巴的襯衫在我緩緩地熨燙後漸漸平順下來；而且我越來越了解外子的衣櫃到底有哪些襯衫，襯衫的質料好壞，他的領圍、袖長。一當燙完、鈕釦扣好、將襯衫吊在衣櫃裡時，不免沾沾自喜：『老公穿這麼挺的襯衫一定很帥，很有面子！』(死要面子就是了)

我想在婚姻裡若願意持續為對方做一件事，即使看來平凡，也是一種愛。我想起在臺灣歌手品冠的單曲《執子之手》MTV裡，有一位身穿婚紗的九十多歲的老奶奶在影片裡告訴現代年輕夫妻婚姻的真義：『婚姻是一種人生最大的藝術，如果妳能讓它很美好，那個就是上天的恩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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